老马住在滨海第六中学的教师家属楼。</p>
这是一栋新建的楼房，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学校的领导。</p>
可能是因为老马教了十多年的书了，再加上条件特殊，所以也被分配到了这栋楼里。</p>
这栋楼采光非常不错，宽敞明亮，倒是跟周北平意想中的有些不一样。</p>
毕竟，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也是很大的。</p>
很多抑郁症或者自闭症患者，居住的地方，风水都不太好，加之阴暗狭小，这对于一个人的心理，也是很容易产生影响的。</p>
“就是这里了。”</p>
老马在四楼停了下来。</p>
这是一套标准的三居室，推门走进去，虽然里面并不甚高档豪华，但也干净整洁。</p>
小马并不在家，应该是还没放学。</p>
老马给周北平泡了杯茶。</p>
接过茶杯的时候，周北平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p>
他好像闻到了一丝，有些特别的味道。</p>
好像，有点像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p>
周北平还没来得及多想。</p>
一道开门声响了起来。</p>
“来，小辉，这是我给你请来的一位家教。”</p>
见到推门走了进来的少年，马文建也是介绍道。</p>
由于担心自己儿子不能接受，产生抗拒的心理，所以他们之前说好了，周北平的名义不是心理咨询师，而是一位家教。</p>
周北平却微微一惊，手一抖，茶水都溢了出来。</p>
“怎么了小周？”</p>
马文建察觉到周北平的异样，忍不住问。</p>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烫。”</p>
周北平解释道。</p>
但看着这位叫做马辉的少年，眼神微微有些闪烁。</p>
他自然不认识这个马辉。</p>
但说起来，对于这位少年，他倒也并不陌生。</p>
之前他在梦奇吃的噩梦里见过。</p>
是的。</p>
那位梦境中，那位从房里，找出一个个人体部位，最后拼成一个完整身体的主角，就是这个少年。</p>
“哦。”</p>
马辉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进了房。</p>
“小周，你看？”</p>
马文建有些无可奈何。</p>
他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负责的老师。</p>
帮学生补课，家访，年年被评为先进教师，优秀教师，但对自己的儿子，从小却是有些疏于管教。</p>
这也造成了他们的父子关系，不仅算不上多好，甚至还有些陌生。</p>
这种状况，在马辉的母亲去世之后，愈演愈烈。</p>
马辉从不跟他多说一句话，每天都是简单的“哦”“好”“知道了”，这样的几个字眼。</p>
在家里，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马辉基本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房门紧锁。</p>
“没事，心理疏导，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p>
周北平却道。</p>
只是心里，却早已闪过了诸般念头。</p>
这个马辉做的梦，倒是有些离奇古怪呢？</p>
这到底是跟他的自闭症有关，还是说，确有其事？</p>
周北平也不知道。</p>
但他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挂在客厅右侧的一张相框上。</p>
相框上挂着的照片，基本都是三个人，马文建，马辉，以及，一个女人。</p>
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子，眉目与马辉有些相像。</p>
但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周北平的手，再次抖了一抖。</p>
“相片上的那个女人是……”</p>
周北平虽然已经猜了出来，虽然也感觉有些冒昧，但还是忍不住问。</p>
“哦，她就是小辉的妈妈。”</p>
马文建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听得出来，那其中所含的低沉与落寞。</p>
他亏欠的，不仅仅是马辉，还有他的妻子。</p>
或者说，对于这个家庭，他本就亏欠许多。</p>
虽然，他的确是个好老师。</p>
周北平点了点头。</p>
他站了起来。</p>
“我去看看小辉吧。”</p>
走到门前，门是关着的。</p>
他敲了敲房门。</p>
意想中的，马辉可能会关着门，对他说“他不需要什么家教”的状况并没有出现。</p>
房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p>
“进来吧。”</p>
他说了一声，随后便是又坐到了书桌前。</p>
周北平依言走了进来。</p>
只是。</p>
他有些意外。</p>
意外的，并非马辉的反应。</p>
而是房间的布局。</p>
这不是马辉梦境中的那个房间。</p>
书桌，床是有的，却并没有衣柜。</p>
而且，书桌和床，也与梦境中的不一样。</p>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新的，是置办没有多久的。</p>
但是马辉梦境中的房间，开的出来是个老房子，而且东西也很旧了。</p>
莫非，是他想多了？</p>
那仅仅，就是一个胡思乱想的怪梦？</p>
周北平走了过去。</p>
他早已用望气术看过了，这里也没有什么煞气残留。</p>
至于马辉，看上去也与普通的中学生无二。</p>
不过有人说过一句话。</p>
越是合理，其实便越是显得不合理。</p>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p>
但他的确认为，事情并非这样的简单。</p>
马辉没有看他，拿出书本做着作业。</p>
周北平也没有打搅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p>
终于。</p>
“作业我做完了，我要休息了，你可以回去了。”</p>
这是周北平从见到马辉之后，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p>
但周北平当然没打算就这样离开。</p>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可以问我。”</p>
周北平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傻。</p>
他刚才见马辉做作业的时候，非常流畅，而且做的题目基本没有出错。</p>
他这个所谓的家教，似乎有些多余。</p>
而且，他从马辉的眼睛里，还看到了一丝微微的戏谑和嘲弄。</p>
“你知道我不是家教？”</p>
周北平反应了过来。</p>
“你觉得呢？”</p>
马辉没有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p>
“好吧，我承认了，我是你爸请来的心理咨询师。”</p>
周北平打算开门见山。</p>
“我知道，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需要看什么心理咨询师，我也没有什么自闭症。”</p>
马辉似乎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p>
“我知道，但你真的没有一点，打算跟我说什么的？”</p>
周北平也看着他。</p>
“譬如说，有关于你妈的事情？”</p>
“你应该，很想她吧？”</p>
马辉沉默了。</p>
过了十多秒。</p>
“这似乎不是你应该管的，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她，更不想见到她，哪怕只是一丁点。”</p>
他有些激动起来。</p>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梦到她？”</p>
周北平却冷笑了一声。</p>
是的。</p>
马辉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拼凑出来的人，正是马辉的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