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君玄和楚沐言一大早就先去挑选送长辈的礼物。

    楚沐言先去挑了几匹上好的绸缎,后又去果子店挑了几味松软可口的点心。正好还便宜了长生和卫疏鸿这两个半大小子,允他们一人挑了几样果子自己带着路上慢慢吃。想了想,楚沐言又去药坊取了一支百年老参。

    就这样,她犹自觉得不够,最后还是谢君玄劝住了她买买买的手。

    “不用带那么多礼,你能随我上门,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楚沐言想着自己带这些礼便是去见普通官宦人家也是足够了,于是听话的随他一起坐上了马车。

    这个想法一直到看见门匾上“镇国公府”四个大字时终于土崩瓦解,楚沐言僵硬着回头问谢君玄。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外公家?”

    然而还不等谢君玄回答她,门口的小厮已经飞快地跑过来牵住了他们的马车,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无声的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小少爷好久没来了,国公爷要知道您来了准高兴。”

    那个小厮一手紧牵着车头,一边生怕他们跑了似得扯着嗓子朝着里面大喊一声。

    “小少爷回来啦!!!”

    他话音刚落,随着国公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乌泱泱地跑出来了一堆人将他们和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是面善的大叔笑眯眯地跑在最前头,上来就是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让手底下的人把长生和卫疏鸿手里的礼物全部接了过去,又让最开始喊人的小厮把马车拉到后院。他自己则迎着谢君玄和楚沐言一面说着话,一面护着他们往府里走。

    楚沐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下意识地紧紧地跟着谢君玄的脚步。

    “小少爷这次南下游历,可是把国公爷和夫人思念坏了。”

    他话刚说到一半,迎面突然一支红缨枪冲着谢君玄杀将过来。

    谢君玄反应极快,他双眼一寒几乎是瞬间用手制住枪柄,然后卸掉了对方的力道。对方也不和他含糊,松开了兵器,两人赤手空拳开始在院中比划。

    不同于楚沐言自小习武学得的任何招式,他们两个比试全部都是直击要害、拳拳到肉,你来我往看得人酣畅淋漓不由得想叫一声好。

    楚沐言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谢君玄出手也是这般,当时她只觉得这人真是厉害,如此年少却有这么一身好功夫。现在想想,满心只剩下了理所当然的麻木。镇国公的外孙、大齐战神云弼的外甥,怎么可能没有一身的好功夫。

    “不错不错,虽说是出去游历,功夫倒也不曾落下。”

    院中那男子身穿银白色轻甲,马尾高束,眼神灿若星子,端的是神采飞扬。楚沐言在心里暗暗惊叹,此人好俊的功夫,虽然很不应该,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实实在在给谢君玄放了水的,不然谢君玄也不可能在他手底下过那么多招。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京城?怎么也不提前与我说?”

    谢君玄话音刚落,楚沐言感觉自己刚刚缓和过来的脖子又开始僵硬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人。

    谢君玄的小舅舅?那不就是镇国公的小儿子——云家军少将军云弼。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我大齐最负盛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竟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意气风发的青年,楚沐言看着对方那张干净清爽的脸怎么也无法把他和他杀□□号联系在一起。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楚沐言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暗自尖叫了好几遍,这可是她从小到大的偶像,怎么办?过会儿要怎么和他说话,自己一定得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一定、一定得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楚沐言只觉得现在正在接受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你可以的。不要紧张,放松、放松……

    云弼脚尖一挑,刚刚被他卸在地上的红缨枪空中打了个回旋稳稳地又回到他的手中。

    楚沐言刚刚被自己强制压回去的心跳顿时又一下子急促起来,天呐,怎么能有人这么帅!不行,克制,一定要克制。

    还要多亏了她从小没少和林枫打配合战来糊弄叶瑜,尽管此刻她内心有无数个自己在尖叫着转圈圈,但是仍然能面不改色地在谢君玄介绍他们给谢弼认识时淡定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楚沐言全程都不动声色地偷偷的盯着谢弼,内心不停的开心尖叫,表面看起来却无比淡定。

    镇国公和国公夫人问她什么也是对答如流,落落大方。但其实如果现在楚楚在她身边就能发现,与其说是淡定,倒不如说……他们家小姐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进入了条件反射状态。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谢君玄和家里人告别离开镇国公府才算结束。

    回去的路上长生和卫疏鸿坐在马车上不断地向外面张望着,楚沐言看着两个小少年好奇的样子不免心下好笑,立马和谢君玄商量着说想上街逛逛,看着小少年们双双亮起来的眼睛,谢君玄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便吩咐车夫驾马车先回去,他们逛逛稍后自己再回去。

    京城繁华自是林州不可比,小贩所售商品琳琅满目,便是边疆胡人的特产和海外来的珊瑚珍珠也是有的。楚沐言带着两个小少年在前面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吃着手里买的小吃果子。

    “哇,言姐姐你看,这个店好生气派。”

    只见这个店位处京城最繁华的商圈,却占了足足三层铺面,从店门口可以看见店里整片地面都铺了红色的波斯地毯。牌匾上“聚宝斋”三个字一看也是名家手笔,铁画银钩、气势斐然,更是衬得这店铺熠熠生辉。

    “走,咱们进去看看。”

    刚进去就有热情的店小二上来介绍,聚宝斋一层均是陈列了一些女子常用的钗环首饰和男子搭配的头冠玉佩,多以银饰、玛瑙等为主,价格比起其他铺子来说略贵一点但胜在做工精细,用料上乘。这第二层则是以用宝石、黄金、翡翠等贵重材料为主所制成的整套头面首饰和玉石雕刻为主,非富贵人家一般轻易不可得。第三层则都是名家书法字画和古董珍品,除了店里消费够一定金额的大客户,第三层一般是不允许普通客人上去的。

    “小姐今天来是想看什么,小的可以为您推荐一二,小店近来刚到了一批红玛瑙,制成的簪子也颇为精美。”

    “不用了,我就是……”

    楚沐言刚想说自己就是想进来看看,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娇娇柔柔的女声,只是语气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小二,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一看啊,她就是没什么银钱进来参观的,你还不如过来服侍本小姐,好歹能让你今天开个张。”

    楚沐言向声音处看去,是一个长相颇为柔弱的小姑娘,头戴玉簪身穿纱裙身边还跟了一个奶娘,一个丫鬟,两个家丁,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一对比她虽然戴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支金镶珠宝松鼠簪,但是除了那支簪子,全身上下除了荷包再没有其他装饰,就连荷包也是素锦料子的,这样倒显得头上的金簪仿佛是什么西贝货似的。

    这人有病啊,我又没有招惹她,好好的做什么来挖苦她。楚沐言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她发现这姑娘虽然眼睛看的是自己,但是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她旁边的谢君玄。

    合着这是某人的桃花债啊,楚沐言眉头一挑心里顿时有了思量。

    她也不理那个嘲讽她的姑娘只是姿态轻松地吩咐小二把一层最好的和红色沾边的首饰都拿出来。那姑娘见自己竟被无视了,果然是火冒三丈。

    等到楚沐言看了小二摆上来的红玛瑙、红玉髓等首饰表示都不入眼后,那姑娘终于是见缝插针来了一句,“我看啊,你是买不起吧。”

    楚沐言这次倒是直视对上了她的目光,然后她轻飘飘地放下了手里的红玛瑙簪子,很是不屑地冲那姑娘笑了笑。

    “小二,你刚刚说二楼有上好的宝石对吧?领我上去看看。”

    果然那姑娘也气冲冲跟着她上了二楼,然后楚沐言点名要看店里所有带红宝石的整套头面。

    等那些成套的头面一个接一个摆出来后,长生眼睛都直了,真的是工艺繁复,美妙绝伦。楚沐言一套一套地看过去,拿起这个看看放下,又停在另一套面前端详许久最后摇摇头。这么磨蹭了一刻钟,她感觉那个姑娘看她的眼睛里都冒着火星子。

    最后她托起了一顶金镶红宝石凤冠,这套头面一看就是为出嫁准备的。凤冠整体用细金工艺打造,镶嵌了红宝石并蓝宝石做衬托,上面还插戴了六支凤头簪,左右对称甚是雍容大气。又搭配了红宝石珍珠耳饰和金累丝嵌宝石手镯,整一套下来明晃晃的写了三个大字——我很贵!

    楚沐言终于满意了,她回头问了小二这一套的价格,等到答案后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想要放弃。那姑娘顿时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看吧,我早就说了,她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楚沐言看了看这头面又看了看那姑娘,仿佛很是不甘心地跺了跺脚,然后她在那姑娘震惊的眼神中走到谢君玄旁边开始和他撒娇。

    “郎君~人家看上了那套头面,你买给人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