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心里一阵惊涛骇浪,林九竟然是柏老的儿子?!

    不对,不是说柏老没有儿子所以才广收门徒的吗?

    “不怕小友见笑,我那个孽障……”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的人,柏老仿佛抓住了个树洞,不断地和卫风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柏老柏子仁年轻时还不像现在这样名满天下,他那时也只是个小小的医馆药童。后来因缘际会救下了当地名医的女儿,这才入了那位名医的眼。后来见他脚踏实地、对女儿又是一片痴心,干脆将女儿嫁给他。

    婚后二人幸福圆满,老丈人更是将毕生所学全部交给了他,他也没有辜负妻子的期望,医术慢慢越来越精进。等到他和妻子的儿子柏岁康出生后,老丈人更是含饴弄孙,将医馆都交于他手上,他也逐渐取代成为了当地最有名气的医者。

    孩子出生后,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外祖父的熏陶下长大,很小就显露出了自己在医学方面的天赋才华,这让柏子仁很是高兴。

    “然而我当时没想到,这孩子长大后虽然医术超绝,但却成了个杀人的毒医!”

    世人都说医毒不分家,柏岁康少时就已经将医术修炼到他父亲都达不到的高度。高处不胜寒,无聊的他在见识过了各种疑难杂症后并无敌手后竟然开始研究如何将本来的良方加一点看似无伤大雅的药材后引发药材间的相生相克,让这救命良药变成了夺命毒药。

    本来他只是自己在家拿些兔子野鸡什么的试试药,谁知后来他竟疯魔了,开始拿那些无人在意的流民来试药。如此几次之后,终于有一次有个流浪汉实验后没了呼吸又被他扔到了乱葬岗。神奇的是这个流浪汉在被他扔了后没多久又自己活了过来,大难不死的流浪汉直接跑到了府衙敲鸣冤鼓报官抓人。

    然而等官差到了他所说的柏岁康用于做实验的别院时,早已是人去楼空,柏岁康从此也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也是为了这个孽障,才对外宣称无子,广收门徒开医馆救人。为的就是给他积点德,希望老天爷看在我行医救人的份儿上,能抵了他毒医害人的罪过。”

    卫风听完柏老的故事不仅唏嘘,这柏岁康本也该是个天赋卓绝的一代名医,听柏老所说他若是好好学医,至今成就未必不如柏老。可惜误入歧途,不做救人的佛陀,非要做杀人的魔头。

    “柏老,那这药方您可知是加了什么才导致我娘含恨而终呢?”

    柏老经过倾诉,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他拾起地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后递给卫风。

    卫风看后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将那纸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收进了怀里。

    待卫风和柏老道别时,柏老给了他一枚小小的印鉴,上书一个“柏”字。

    “这事却是我对不住你,这印鉴是我天星阁的信物。以后你若有什么事情,可用此印鉴去任意一家天星阁求医,凡我弟子,肯定会尽心尽力为你医治。”

    卫风将印鉴收起,计划等晚上和药方的事情一起告知谢君玄。又再次拜谢柏老后,他和楚楚准备一起回客栈。

    在回客栈的路上,楚楚发现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仙师出关快去拜拜”之类的话语。她和卫风也颇为好奇,便也随着行人一起去凑了个热闹。

    等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哪里是什么仙师出关,分明是有人打着道家的幌子哄骗这些无知路人的钱财。白子贺每次给人批命都是直接就说了,从没有收过什么钱财,倒是受过许多拳脚……

    但是他曾经说过的,正经道家的人是不会随便给人批命的。等等,他好像自己给人批命就很随意。嗯……但是至少他没有收钱。并且他只批命,最多提醒别人最近当心什么,绝不会说有什么改命的法门,还要人来花钱改命,这分明就是个骗子。

    楚楚气不过和围观的人说这都是骗人的把戏,反倒被那假道人倒打一耙。

    “本来我轻易不给人批命,此次是看在三清观十年一度的法会即将在此召开的份儿上才想着为你们这些苦命人改命聚一下功德。既然这小姑娘说我是骗子,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散了吧,咱们到此为止。”说着那假道人就作势要收拾东西走人。

    这下换成了那些排队等着改命的急了,开始异口同声地讨伐楚楚:“去去去,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不要耽误仙师给我们算命……”

    路人更是起哄开始撵她和卫风,没有办法,楚楚只得气鼓鼓地回去了客栈。

    白子贺看她和卫风垂头丧气地回来还以为他们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乖乖地倒了两杯茶给他们,倒是少有眼色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楚楚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水全部喝完,重重地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哼,什么仙师,分明就是个骗子!偏偏那些人还只信他的鬼话,真是活该被骗!”

    卫风又给她把杯子蓄满茶水,安慰她道:“那假道人分明是做了点功课才出来骗钱的,你看他卜卦算命的架子摆得那么足,那些人也是被他给唬住了。”

    白子贺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楚楚生气未必是事情办得不顺利,而是这路上出了岔子,并且听起来好像还是有人冒充他道门中人来骗取钱财,这怎么能行?!

    “你们说谁冒充我道门中人骗取钱财?”

    等到从他们二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白子贺气得仿佛是他自己的银钱被人给骗了一般:“带我去,竟然敢冒充我道门中人,损坏我道门形象。我要戳穿这冒牌货,让大家知道我们道家从不赚贫苦百姓的血汗钱。”

    等返回去那假道人作法的地方,围观的人反而比刚刚他们走时更多了,拿着银钱等着仙师给批命改命的人也排了一长溜的队。白子贺眯着眼看着这乌泱泱一大群人,并没有像楚楚一样直接点出这假道人是个骗子,而是让楚楚给了他点碎银子和已经快排到前面的一个路人换了位置,慢慢地等着那道人给自己批命。

    等快轮到白子贺时,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道人虽然有骗钱的嫌疑,但是他给人批命却不是胡乱说的,竟和他看的相差无几,只是他能看出一人一生的命格,那道人只能看出近半年的命数。

    并且他所说的“改命”其实并不是白子贺以为的“逆天改命”,而应该叫“改运”,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顺风顺水,但至多维持十五天,之后命格并不会受这短短十几天的影响,故而并不是什么逆天术法。但是这恰恰证明这假道人很有可能是个真道士,至少是个受过正统教育的道士。只是若是在籍的道士应该都记在对应道观名下,又怎么会出来在街上给人算命?

    白子贺细细地观察着这个道士,越看越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终于轮到他了,那道人装模作样地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慢慢抬起头来,然后他的表情逐渐地僵硬在脸上。

    “怎么了,仙师,可是我的命格有何不妥吗?”白子贺看着那个道人逐渐颤抖的脸部肌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看他这样子分明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是既然认出了自己为何不不和他相认呢?

    只这一句话,那假道人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下就连围观的人都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仙师这是怎么了?怎么半天不说话?”

    “我看啊,八成是那个小公子命格凄惨,仙师在寻思要不要告诉他。”

    “哪儿啊,这命格凄惨刚刚仙师也说了能改命。我看啊,说不定呦,这小公子命格根本无解呦。”

    ……

    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楚楚站在人群中也忍不住和卫风吐槽:“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白公子不是说要来砸场子么,这怎么也没了动静。”

    那人看着白子贺良久,终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随后缓缓站起身来给白子贺行了一礼。

    “清虚真人门下唯一真传,岂是我等散修可以造次的。”

    白子贺听到他是个散修时惊讶程度不亚于被他挑明了身份,若只是个散修,那便是给人批命改运收取银钱也是无碍的。门规只是约束道家门下弟子,散修是不在这个范围内的。但只是自己自学就可以做到给人批命改运,虽然只有短短时间却也可算得天赋异禀了。

    思及此,白子贺也很是郑重地还了一礼,并准备离开。既然只是散修凭本事吃饭,那他没有必要多加干涉。

    谁料那道人却拦住了他:“我与道友一见如故,想请道友一杯水酒,不知可否赏光?”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物交于白子贺手中,那竟是他们道门门下各道观首席才有的令牌!

    白子贺惊疑地看着这来路不明的散修道人,慢慢将令牌收进怀中。

    “恭敬不如从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