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疼,是林佩涵未睁眼之前唯一的感觉,不仅头疼,而且胸口处也一阵阵的绞着疼。

    耳边不断充斥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林佩涵终于万分艰难地抬起了眼皮,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在诊所,也不在家里,而是身处于一个摇摇晃晃的逼仄空间,而且由于太过颠簸,林佩涵一头栽到了地上,她想伸出手扶一扶,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丝毫动弹不得。

    林佩涵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红色的粗布麻衣,很像古装电视剧里穿的戏服。

    穿越了?

    林佩涵的大脑飞速转动,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被医闹捅了好几刀,那么大的几个窟窿,要是失血过多没抢救得过来,也属于正常范畴。

    只是,眼下这情况算怎么回事?

    被绑住手脚上花轿,能是嫁去什么好地方?不会是被绑去做哪个老爷爷的小妾吧?亦或是强取豪夺?

    想起看过的那些古代言情小说,林佩涵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可是穿越过来的,一定有主角光环,要保持冷静。

    林佩涵现在只能趴在地上,侧着耳朵想听听外面的声音,却很遗憾地发现除了吹吹打打的喜乐,旁的什么也听不到。

    更糟糕的是,林佩涵发觉自己这具身体好像很柔弱,就这么趴着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发觉自己耳鸣舌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佩涵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花轿终于停下了。

    还没等林佩涵喘口气缓一下,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掀开车帘来捉她,又兜头兜脑地覆了块红色的喜帕在她的脑袋上。林佩涵简直像个小鸡崽般,是被拎出去的。

    颠了一路,林佩涵本就有些头昏眼花的,覆了红盖头又觉得有些缺氧,晕乎乎地被两个婆子架着走路。

    跨过了个火盆,又穿过了几座门,入了室内,身旁的两个婆子用了些巧劲,本就腿软的林佩涵便“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直疼得她龇牙咧嘴。

    强忍着疼痛,林佩涵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这周围未免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这场婚礼竟然没有宾客吗?不过这么霸道的做派,若是有外人在,也就不会使出来了吧。

    “一拜天地——”“司仪”拉长了声音唱道。

    随着这一声,林佩涵接着又被人强按着脑袋往下压。

    林佩涵其实很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是苦于没有机会。

    就这么被押着走完了所有的礼。林佩涵又被架起来,她腿软得几乎走不动道,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两个婆子的身上。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像是到了,其中一个婆子解开了林佩涵手脚上的绳子,林佩涵立马取了塞在口中的布团,还没等她张嘴问些什么,另一个婆子便粗鲁地推了把林佩涵的腰,林佩涵脚下一绊,便摔进了一间屋子里,身后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砰”的一声,林佩涵狠狠地砸在地上,好像砸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原身的记忆便如洪水般涌入林佩涵的脑海中。

    林佩涵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人劈开了一般疼痛,终是支撑不住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

    林佩涵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入夜后青石砖的地面冰得有些骇人,原身本身也是贫寒人家,入了秋,家里也不舍得给她添一件新衣裳,衣着很是单薄。

    林佩涵发觉自己穿进了一本之前看过的小说,穿越对象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原身本来是尚书府的千金,十八年后才发现和一农妇家的女儿抱错了,然后真假千金被调换过来。原身本身是个病弱美人,自小罹患心疾,也就是现代常说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从金尊玉贵的官家小姐摇身成为贫寒农妇,无论是心理落差还是物质条件的转变,都不是原身一个十八岁少女能够承受的,因此她认祖归宗后不久,就病死了。

    假千金的故事小说只写到这里。和所有千篇一律的小说一样,炮灰女配的存在永远只是为了衬托女主角的命运多舛,因此小说里对假千金的描写,除了在京城和真千金的对手戏比较精彩外,别的都很简略。

    因为原身和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所以林佩涵看小说的时候难免会多加留意,但是搜寻原身的记忆后,她发现这小说和原身的记忆明显大相径庭。

    比如女主角并不是小说中描写的那般纯真无邪,反而因为妒忌原身而怂恿尚书夫人,也就是原身的养母,将原身遣送回家。再比如原身的亲生父母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是憨厚纯朴的平民百姓,反而因为贪聘礼钱将归家的女儿卖给了陆家冲喜。

    念及此处,林佩涵皱了皱眉。对于陆家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在原身的记忆里都没有搜寻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如果说林佩涵是小说里炮灰女配的话,那么陆家可能只能算是这本小说所有的世界观中小小的一个元素,完完全全的背景板。

    林佩涵只知道现在她被迫嫁的这个陆家,是这一方小村庄里较为富裕的人家,陆家老爷是个员外,原本是要走青云路的,可惜与之伉俪情深的原配死于难产后,便一蹶不振,再也无心仕途了,只是这几年才续弦又得了一子。

    而林佩涵嫁的便是陆家长子陆厌,听闻陆厌少年从军,也立下过功劳,可惜两个月之前在战场上受了伤,在榻上长卧不起,少有清醒的时候。

    幸而陆夫人良善,四处求医拜佛,最后为陆厌定下了一门亲事来冲喜,这冲喜的对象还经过重重筛选,定下了曾是京城名门的贵小姐。

    嗯,没错,便是林佩涵了。

    缓了缓心神,林佩涵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经过一天的折腾,发髻已经有些松松垮垮了,头上的发冠半掉不掉的,扯得林佩涵头皮疼。微用了些力,林佩涵干脆地取下了发冠,掷到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月色,林佩涵慢慢摸索到灯台,燃上了蜡烛。

    烛火一亮,视野便明晰了起来,这是个很宽敞很简单的房间。

    只是——

    林佩涵慢慢偏过头去,目光触及到床上的时候,她呼吸一窒。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从五官上来看是很英俊的一张脸,英眉俊挺,鼻梁高耸,阖着的眼缝上睫毛纤长。只可惜脸颊瘦削,面目苍白,呼吸也很微弱。

    这便是陆厌了。

    林佩涵在穿越之前是个中医,这些症状怎么看也不会是个身体康健之人,一见着病人,便下意识地想要摸脉诊断,只是上辈子临死之前的痛感好像还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若不是当时一念之差收了个重症病人,最后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说不准死后还要被某些无良媒体大肆抹黑宣扬。死了一回,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念及此处,林佩涵不免轻叹了口气。陆厌可以暂且不管,但是自己的这具身体却不能不管。据林佩涵自己的诊断,这具身体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平日里干不了重活受不得刺激,原身就是因为被父母逼着嫁人,受了刺激才去世的。

    这么严重的心脏病,放在现代尚且没有治愈的良方,何况是在条件落后的古代。而她作为一个中医世家的传承者,虽然医术还算高明,但平日里遇到心脏病患者基本也是提议手术居多,最多只能给开些缓解的中医药方。

    这算怎么一回事?上天是在和她开玩笑吗?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却还要很快将生命剥夺走?

    林佩涵有些丧气地想。

    “唔——”床上躺着的陆厌忽然动了动眼皮,从喉咙里发出略显痛苦的呻/吟。

    林佩涵蓦地心脏疾跳不止,阵阵绞着疼。强忍着不适,林佩涵先凑近去看陆厌的情况,男人的脸色已经发青,继而开始浑身抽搐。

    情况有些危急,身边又没有什么医疗器械,林佩涵只能先对陆厌做些基础的急救措施,她随手撕了块棉布塞在陆厌上下牙齿之间防止咬舌,又用手指用力掐人中穴和合谷穴,当然口中也没忘了高声呼救:“快来人啊!”

    外面点了灯,零零散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并不急迫。

    “快!”人命关天的事情,林佩涵有些恼火地大声催促道。

    片刻后,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打着哈欠推门进来,懒懒道:“夫人不必担忧,大公子时常有这症状出现,现已经差人去请医师了,夫人稍安勿躁。”

    这话倒显得林佩涵多没见过世面似的。看来这府中的下人这般怠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佩涵眉头紧拧,明艳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倒颇有几分气势。

    那侍女这才噤了声,只倚门等待。

    片刻后,一个小厮扶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医师进了屋子,来得还算快。

    “王大夫,您看看我们公子。”那小厮语气有些急。

    “哎?”那王大夫走近了,看到林佩涵熟稔的处理手法,眼神有些惊讶。

    “麻烦王大夫快些。”林佩涵面上不动声色地避开探究的视线,只是嘴上又催了一句。

    “欸。”王大夫动作有些迟缓地察看了陆厌的状况,接着又从医药箱中取出针,抖着手施针。

    林佩涵拧着眉,看得实在有些难受,若不是看这老医师扎的地方还算到位,她都想不管不顾自己上了。强自按捺住这种冲动,林佩涵耐心地等着。

    奇怪的是,那针如有实感,每扎下去一次,林佩涵的身体就会轻松一分。

    她在心中暗叹自己的神经质,可能还是医生的职业病吧?

    “夫人若是不忍,可先去厢房休息。”那一直候在旁边的小厮见林佩涵面色纠结,还以为是见不得施针的场面,主动提议道。

    “如此,这里便交给你们了。”林佩涵看陆厌的情况也控制得差不多了,便微点了点头。她现在不是林医生,而应该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娇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