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厌的昏迷,林佩涵又感觉自己的心脏重了几分,跳动得愈发吃力起来。

    林佩涵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平复了好久才恢复了一点,心却依旧不正常地跳动着,忽快忽慢,很是紊乱。

    强忍着不适,林佩涵膝行上前给陆厌探了脉,知道陆厌只是又陷入了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便放松下来了。

    “夫人。”是张旭买药回来了,恭敬地在外室喊了一声。

    整理了一下衣襟,林佩涵扶着墙步伐缓慢地走出内室。

    既然陆厌这么信任张旭,那么就让他再跑一趟吧。

    “我忽然想起来这药方少放了几味药,还得劳烦你再跑一趟药铺了。”林佩涵暂时决定要救陆厌了,但是出于较为周全的考虑,她不欲这么快告知张旭实情。

    张旭一愣,但很快便一口应下了。

    张旭出门后不久,慧云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了,这是要灌给陆厌的。

    林佩涵眼珠一转,故意迎着慧云走去,装作不慎被桌脚绊倒的模样,朝着慧云挨挨蹭蹭地过去了,一碗药便尽数洒在了地上。

    “呀!”林佩涵故作懊恼地惊叹了一声。

    “你知道这药得熬多久吗?”慧云气坏了,当即便开口呼道。

    “这……我也不是有意的,”林佩涵有些歉疚地低下头,主动提议道,“这样吧,我本来也要给自己煎药的,一并将大公子的药也煎了吧。”

    慧云想那药都是一早包好的,只需放进锅里煎即可,林佩涵又是个不通药理的娇小姐,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便躲懒答应了。

    慧云带着林佩涵去了耳房,将药包交到她手上后便算交差了。

    林佩涵拆开陆厌的药包,细细择出不妥的药材后,便一股脑儿地丢进了锅里。

    耳房煎着药,烟熏火燎的,林佩涵胃里有些翻滚,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才等到了煎好药。

    “夫人,药我买来了。”张旭腿脚很快,又从街上回来了。

    “什么药?”屋外隐隐约约响起慧云的询问声。

    “哦,是夫人叫我买的药材,少了几味,我便多跑了一趟。”张旭老老实实地答道。

    “之前大夫开的方子,我给记错了。”林佩涵手中端着托盘从耳房走出来,自然地回答道。

    慧云不是那种细心机灵的人,也不深究,一下子就信了。

    长舒了一口气,林佩涵将药端进了陆厌的房间内。

    林佩涵捏着陆厌的嘴,陆厌的嘴周已经生出灰青色的胡茬了,有些扎人,咕嘟咕嘟地灌下一碗药后,林佩涵的手上都有些红印了,她有些不满地揉了揉手掌。

    在陆厌的床前等了一会儿,林佩涵便眼尖地看见陆厌一直紧锁的眉心舒展开了。与此同时,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也轻松了不少。

    已经反反复复出现这种情况好几次了,林佩涵有些怀疑,毕竟穿书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再有个把绑定生命值的设定也不算离奇?

    不过,林佩涵现在已经决定要帮陆厌了,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倒不急于这一时。她又仔细给陆厌把了脉,这回还察看了陆厌一直掩在被褥衣裳中的腿上伤势。

    陆厌的左小腿肚原是受过毒箭伤,本来不是什么大毒,但是由于战场上处理得不及时,又受了这么多天的曼陀罗花滋养,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林佩涵是一个现代人,即使是个中药世家出身的中医,但是对于用毒这一方面也还是很陌生,只能识得最简单基础的几种毒草及其解法。两种毒交织在一起,对于林佩涵来说着实是有些为难了。

    反正王大夫之前开的药方先暂且试着用一段时间,没有起色再另说。

    *

    新婚后的第三日便是新妇回门归宁的日子。

    在这三日里,陆厌一次都没有醒。

    林佩涵便只能自己一个人回林家。

    说起这林家,世世代代都是种田的,却没有半分庄稼人的老实厚道。家里一共三个女儿,一个小子。林佩涵排名老二,但由于之前十八年的错换人生,对于林家来说,她就是个后来者,不会农活也就罢了,甚至每日还要倒贴钱来买药。因此,当得知陆家在招冲喜的娘子时,林家人毫不犹豫地就把她卖了。

    因为是乡野地方,所以完全没有寻常小说中描写的多少人抬轿骑马的大场面,大多数寻常人家回门的妇人都是直接拎着回门礼走回娘家的。

    但林佩涵考虑到自己孱弱的身体,还是叫张旭去雇了一顶小轿。至于银钱嘛,刘氏之前给的回门礼还算大方,林佩涵便直接扣下了,她可不想便宜了那卖女求荣的林家人,一会儿直接去街上买两斤饴糖应付应付就行了。

    路上,林佩涵一直留意着轿子外面的动静,待行至稍热闹一些的地界时,便叫轿夫停下了,让张旭去买饴糖,自己则沿街寻了家冷清些的医馆钻了进去。

    医馆中只有一个模样清俊的年轻大夫坐台。看来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大多数人都喜欢寻找年长权威的老医师看病。不过林佩涵作为医生现身说法,医术高明与否或许与经验相关,却不是必然的。所以她看病从不拘泥于医生年龄。

    林佩涵对古代的医馆颇有几分兴趣,一直认真地打量着屋中陈设。

    那年轻的医师见林佩涵一直在门口驻足不前,便主动开口,声音温润:“姑娘可是来看病的?在下乃是这回春堂的大夫陈元江。”

    林佩涵挑了挑眉,问:“你怎知我不是来替家人买药的?”

    那名唤陈元江的年轻医师作了个揖,不紧不慢地答道:“我观姑娘面色,嘴唇紫红,似是常年患有心疾。如有冒犯,还请宽恕则个。”

    林佩涵点头,大方笑道:“那便烦请大夫给我把把脉了。”

    陈元江便认真地给林佩涵探了脉,得出的结论和林佩涵自己知道的相差无几,林佩涵便知道这人的医术还算不错。

    “姑娘的心疾……恕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开几副方子缓解,并无治愈之法,”陈元江最后皱着眉,语气有些抱歉,又亡羊补牢般地安慰道,“不过,若是能遇上鬼医兰芝或是圣医谷雨这两人中的任意一个,兴许能治愈姑娘的心疾。”

    “鬼医和圣医?”林佩涵一早便了解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状况,也不甚在意,但对于陈元江口中同行里的业界翘楚还是抱有很大兴趣的。

    “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人可是我们大齐最厉害的神医了,说是华佗转世也不为过,”那提及这两人,陈元江语气有些激动,显然是极为崇拜这两人的,“圣医如今在京城为宫里办事,鬼医嘛,这几年都在外云游,若是有机缘便能遇上。”

    林佩涵垂下眼帘,若有所思:若是这两位真有那么厉害,她或许还能再抢救抢救,终归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不过,林佩涵此番来这医馆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治愈自己的心疾。于是她又开口问道:“陈大夫,我有一个小弟,因误食了一种曼丽鲜艳的花朵而致昏迷,好像是叫曼陀罗的,可有解法?”

    “曼陀罗之毒并不强烈,若只是微量服食,应当不致于昏迷啊?”陈元江有些疑惑。

    “我那小弟情况有些特殊,他之前曾经被淬了乌头的捕兽夹伤了腿,才会如此。”林佩涵将另一种毒的名字也说了。

    “这两种毒交杂在一处,倒是有些难办。姑娘可方便让我亲自瞧一瞧伤者的患处?”陈元江若有所思。

    “我那亲戚家境贫寒,并没有银钱来看病,因而托我来问问。”林佩涵推托道。

    “医者仁心,是我父亲从小便教育我的道理,行医之人又怎可过分看重身外之物?”陈元江年轻的脸上满是坚毅,倒是让林佩涵有些动容了。

    她初初入行时,也是如此赤诚热血,时刻谨记着祖辈的教诲。

    “陈大夫医德高尚,令人佩服。既是如此,我也不瞒陈大夫了,”林佩涵长舒了一口气,初步看来这陈元江是个热心肠的实心眼,不过她话却还是留了一半,“这事儿涉及了人家家里的阴私,不便让更多人知晓。而我是通些药理的,若是陈大夫方便的话,只需将治疗之法说与我听就是了。”

    陈元江微蹙着眉,显然是不大信任林佩涵的,但又架不住林佩涵的软磨硬求,最后说了个前提条件:“我告诉你法子,但每隔几日都需来这边复诊,若是有哪里不妥,须得即刻带我前去医治。”

    林佩涵倒是没想到随意进了一家医馆,这医馆里的大夫还是个如此负责任的,心中多了几分欣赏,笑着答应了:“我答应你。”

    陈元江行事很是谨慎,又再三考量了一番林佩涵的医术后,才告诉了她缓解毒性的药方。

    这方子用的药材还不便宜。林佩涵颇有些肉疼地从刘氏给的回门礼中拨出些银钱来。

    *

    等到林佩涵走回停于街口的轿子旁时,张旭和轿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夫人,这是您要的饴糖。”张旭将东西双手呈给了林佩涵。

    “麻烦你了,”林佩涵接过后,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去处,对张旭交代道,“我适才身子不大爽利,便去了一趟医馆。但今日毕竟是个大喜的日子,也不要说出去扫了别人的兴。”

    “小的明白。”